喜歡在天未明的五點起床。
睜開眼睛,按下按鍵,聽自己錄下的夢想一天、我的溫柔鼓勵與提醒,
預演所有腦中的劇本,灌溉它發芽,等待它茁壯成真實的一天以前,
我會準備就緒。
然後我可能起了床,換上短褲到公路上跑步,直到遠方的沉寂漸漸露出曙光。
也有可能起了床,泡一杯溫暖的咖啡,然後就坐下來 像現在這樣在電腦前面打字。
8點了,我收了電腦準備工作,
打開門是布魯藍胖娃娃斜躺著占據門口,或是布魯藍大嘴巴口水沾滿我的臉。
踏過前院的青草地一片藍天,開心的招呼蝴蝶侍女和蜻蜓守衛,然後打開宮殿的鐵門。
進入廚房,國王可能正在烤自己的吐司當早餐,或是在議會堂翹腳看牛仔槍戰片,
不論他在哪裡,桌上滿是胡亂。
我充滿活力的向國王招招手,然後就開始,我每日例行的清理工作。
打掃罪惡的廁所、收起所有痛苦桌椅、清理忌妒的灰塵,擦擦鏡中還有那麼點悲傷疑惑的臉龐。
一邊掃地上那些綠色乾枯的小傢伙,我一邊喃喃自語:"今天死了好多士兵喔。"
國王經過我,看看地上的蝗蟲跟蟋蟀屍體,一面重複我的話 "真的死了好多士兵喔。"
然後仰頭大笑的走開。
我開始在廚房唱起歌來,今天要作暢銷排行榜上第一名的三明治。
料理的學問真的很大,公主心想。
光是簡單的三明治,奶油的塗抹、肉的擺放、蔬菜的層次,大大影響了三明治的垂涎美觀。
蔬菜要是不新鮮、肉片的數量不均衡,吐司若是不柔軟,將無法具備萬無一失的完美滿足感。
一刀劃下切面的時候,若是沒有精確掌握到角度與力道,切出來的三明治就會醜醜的不好看。
為了那些不吃紅蘿蔔的小孩,我總在她們最愛的玉米牛肉裡面,偷偷搗碎蘿蔔絲加在看不見的味道裡。
為了那些只愛炸魚薯條的原住民,我發明水果笑臉沙拉,然後在包裝上畫下一個又一個的逗趣圖案。
她們都笑了,她們都買了,她們的日常生活中因為我作的微小改變,開始有個健康的飲食習慣。
我戴起耳機,一邊聽善良的真理在耳邊重複,一邊清理宮廷所有的房間。
打開第一個房間,是我五年前的迷途。
打開第二間房間,是我四年前的失落。
打開第三個房間,是我三年前的打擊。
打開第四個房間,是我兩年前的寂寞。
打開第五個房間,是我一年前的酸楚。
打開第六個房間,是三個月前的谷底。
打開第七個房間,是現在,當下的自然和諧狀態。
我每打開一個房間 就強迫自己檢視那時候的自己。
每擦拭一個角落 就想像自己正清除過去瑣碎的記憶。
在不斷的回想、回想仍然偶爾回想到心傷難熬的時候,
我決定要寫下自己、寫下總是所有重複的過往心傷。
下午兩點,我的午休練琴時間到了。
拿了厚厚一疊白紙,一支筆。回到宮廷寢室。
屏息以待 狠狠檢視自己的一刻來臨。
深呼吸,我卻感覺自己的手正微微發抖。
台下是觀眾鴉雀無聲的期待。
演奏標題 : "目前讓你最痛苦、心酸、悲痛不想面對的事情。"
輕輕落下的第一個音符是,"我恨。"
隨即,我開始振筆疾書,用盡指尖所有的力氣,凌亂潦草的盡情揮灑,
那些我不想面對的內心惡魔,不斷深處跑出來,囂張的在我的房間裡亂竄。
我一邊寫下這些話的同時,一邊感覺到自己表情的凌亂,一邊從遠處觀察我自己的情緒。
被填滿的白紙一張接一張,正面反面,字體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大、越來越髒,筆心一直不停的折斷。
我不斷的喘氣搖頭、淚涕橫飛,像一首快板的大黃蜂反覆樂章,滴下疲憊的汗水,卻依舊重覆快板。
不斷鮮明的影像一幕幕出現,我聽到我的聲音說,"好痛、真的好痛,我可不可以不要再面對了。"
終於寫到了最不想回想起的那一天,尖銳琴音嘎然而止。
我寫不下去了,我虛弱的跌下椅子,開始放聲大哭。
原來兩年以來,我都一直用這樣的忍耐情緒在過生活,我以為這很勇敢。
我既相信、又無法看穿,所以只好強迫自己接受自己根本無法接受的事情。
掩著面啜泣,我的哭泣開始伴隨著聲音,像一個小孩跌倒後抱著自己傷口的滿腹委屈。
我聽到國王在庭院駕駛除草機轟隆隆靠近的聲音,於是轉身把自己關進衣櫥裡面,
在黑暗之中我不斷的哭喊,走開、走開,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的手一面緊拉著懸掛的衣服,腳開始不斷猛踢,抗議的聲音越來越大。
原來這才是我真正潛在深處的內心小孩,被惡魔佔領之後的真實自我,一直被積壓著。
原本單純的內心初衷,因為自己被錯誤的信念綑綁著,而不停的以受害者自居。
在沒有人看到的安靜角落,盡情放聲大哭,不斷喊叫、搥牆。
一面無法克制的舉動時,一面驚訝於自己的未知的小孩一面。
原來這才是真正釋放深層情緒的放聲哭泣。
我已經不記得,上次這樣自由的放聲哭喊是什麼時候了。
把自己拆開來的過程既殘忍又有趣,
可是那道黑暗的刺一直卡在心裡,挖開心底取出 我才能真正前進。
代價是,汩汩流出的記憶血跡。
告訴自己,至少我知道了我不想要的東西。
結束練習,我打開了房間大門。
午后陽光下的布魯藍依然搖晃肥胖的身軀,依舊開心的跟我搖尾巴,
一切都沒變的wonderful world,地球依然美好的運行。
只是,
我已經慢慢的變成沒有骨刺的
柔軟吻仔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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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